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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跟阿丽始终都不怎么熟识,我只知道她是我邻居的孩子,是我姐姐的好朋友,一个比我大七岁,跟我有着代沟的女孩。
大一那年暑假,我回到家,发现每天的生活都挺无趣的,我不知道做点什么好,漫长的两个月,无所事事。于是姐姐跟我说阿丽上班的那个电子厂里面招暑假工,你可以去那里做一两个月,混个暑假,赚点外快。我听后还挺兴奋的,我没有去工厂打过工,可以顺便体验一下工厂里的生活。
于是我面试后顺利被录用了,且恰巧被分配到阿丽隔壁的车间。阿丽也很开心,因为她终于找到伴了。从那以后我便每天与阿丽一起吃午饭,上下班。因为她所在的车间叫SMT,属于贴片工艺,是一个男生比较多的部门,女生就只有她与另外一个90后的小姑娘,显然那个活泼的90后小姑娘并不喜欢阿丽这种沉默寡言的性格,并不怎么搭理她。
阿丽每天的工作就是拿着很多块方方正正的电路板,然后对着电路图一个个部位的检察电路板上的贴片位置,确保每个贴片的位置都正确。这么细致的活儿也只有她这种性格如此安静的女生才做的下去吧。我不得不有点佩服她,那些密密麻麻,又小到细微的电子帖件,是我就看着犯困了。
我当时所在的部门叫插件,我性格天生爱磨叽,坐在流水线上的那个位置,组长给我安排的工作就是当电路板轮到我这边时,插上两个电容就行了。就这件简单的工作,我居然还是插不过来,总是一大堆的电路板流到我边到时便堆积起来了。奈何再赶的情况我都没办法令自己的手脚麻利些,我还在不慌不忙地插着流水线上的每一个电容,可是小组长已经看不下去了,于是她只好过来帮我一起插。
后来的一次,小组长叫我整理那些焊好的电线,我仔仔细细的整理着,心想这次应该不会被说了吧。可惜最后却还是出现了错误。一根错误的电线不小心被我放了进去,幸运的是被视力灵敏的质检员看了出来,我这才免于一遭。而这件事当然也被传着整个车间的人都知道了。从那后,小组长彻底厌恶我,于是每次SMT部门需要支援时,她便很即时的把我叫了过去,其实我也巴不得呆在SMT,因为阿丽在那边,上班时间还可以跟她聊聊天。
于是我跟阿丽慢慢的熟识起来,也更加了解了她的情况。她还是喜欢吃过晚饭后在秘密基地里聊天。她总是把我拉出去,就像那些年她跟姐姐做的事情一样。我们还是呆在那个安静的角落,那个她跟姐姐呆过很多次的地方,聊着那些工作上或生活上的悄悄话。阿丽说她之所以没有去参加姐姐的婚礼是因为她得了甲亢,没办法参加。这样说起来,缺席姐姐的婚礼也是情有可缘。
她总是喜欢问我很多问题,她说这样看起来我的脖子明显吗,会不会有很大?我的眼睛的会不会肿,我昨晚喝了很多水。我的表情是不是很僵硬,你说我这样好呢,还是那样好。你说我个衣服怎样,你说我这样穿好看还是昨天穿那个好看。你说….
她有好多好多乱七八糟的问题,那些让我感到很烦却又不好意思拒绝倾听的问题。我感觉她是一个极其自卑的女生。对自己的长相不满意,对生活不满意,对工作不满意。作为一个快要奔三的单身女人,她除了每天要慰问自己的各种烦恼外,还要每天面对家人的嫌弃,甚至是他人的闲言闲语。
我知道她的心里很不好受,可是有什么办法呢,她就是一个这样的人,从小到大都呆在一个小城镇里,被教育的观点便是相夫教子。没有去大城市闯过,也没有接受更多的教育。也有过在小城镇开一家服装店的想法,但最后得不到家人支持,没有本金,也只好不了了之了。而她沉默寡言的性格也决定了她很难会有改变,家里人对她说,你老老实实呆在工厂里打工,有适合的对象就结婚,这样就行了。她就像是一只沉默的羔羊,默默等待着他人主宰的命运,用逆来顺受的眼神,接受所有的一切。
后来我干脆借口说自己晚上有事,不能再与她出去闲聊了。我发现我受不了那些负能量的传播,但我又不好意思打击她脆弱的内心。我问姐姐你那时跟她在一起时,她会跟你说这样的话吗?姐姐告诉我,她也总是说这些话。或许姐姐也是跟我一样的厌烦吧,谁都喜欢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,跟一个没有精神养分的人聊天,我宁愿独自发呆。而我能怎么鼓励她呢,我又有什么资格教导她,我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。
每个人的命运都不一样,不同的命运决定了不同的生活。鸡汤文总在说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,只要努力每个人都可以改变命运。那阿丽呢,那些所谓的心灵鸡汤,于她而言,说了又有什么用,主观因素或许可以被鸡汤的养分暂时麻痹,但客观因素,那些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的东西,就像你如何去说服一个农村人相信,其实我不结婚是合理的。
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去追逐自己的梦想,就像不是每个梦想都值得努力一样残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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