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月的雨能精彩大地的生灵,也会戏弄我们这些凡人。潮气如此重,要注意风湿沁人。潮气最重的不在于雕栏玉砌的主儿那儿,而是瓮牖桑枢的居民下脚处。棚户里到处湿漉漉的,没有一点阳光的味道,朱门里的暖灯会格外保护主人。四月的天气,察觉到了贫与富的差距。
在我家不远五十米的茅舍里,居住着一家外乡的人。一个老太太膝下有两个可爱的小孙女,大男人去外出打工了,小孙女就读于附近的小学,步行一里不算多,也不累。累就累在于雨的瓢泼里。
滴滴入瓦,如磐石被敲醒!水花肆虐着将瓦谷的沟槽填空的满满当当,缝隙里的空间再小都能被调皮的雨点挖掘开来,探索着屋顶以下的空间。泥土烧制的瓦块是容易生病的,昨天腹中一溃疡,今日额头缺一块角,虽然挤挤挨挨着让阳光发现不了。然而这些病情哪里能逃过雨水的法眼,一一如扫描镜一般侦探出来。淫淫水滴不是来治病的,而是将瓦片的病情拓展开来,顿时汪洋一片直泻而下,屋内的那块好不容易是干燥的空地,再也无法让人兴奋起来。都是湿的,泥土和面似的,粘胶在鞋底。顿时大鞋底,小鞋底,都是吃了玉米糊糊,连嘴都无法张开,沉多了,一定重了两三斤。摩擦力瞬间蒸腾了出去,走在泥泞的空地上恍如小舟在泥浆中晃荡,寸步难行。胳膊倚靠桌子一把,手指帮扶小凳子。这些家具是陈旧的见证,是歪瓜裂枣。苦难都是同病相怜的,谁也不会嫌弃谁。人好不容易坐在床边,恐惧的大船才会飘走。大人小孩的心都是悬浮的,希望能早一点脱离这个是非之地,来到外面。
屋外的阳光躲避,雨依然尽情的淋漓。到处都是淋淋,能去哪儿呢?要不撑着伞伫立在雨里,感受风的凉爽,雨的亲密,更有诗情一些。诗情的目光都是哀愁的,茫然的,等待里那夜色更加昏暗,是该做梦的时刻了。梦里是一片干燥的空地,岂不更好!
雨总会停的,里面的水渐渐安息。梦儿已经攀爬在床上酣睡,创造一份甜美。雨停了,还会再来。叮叮当当的声音在梦外面瞧着门,梦何时会搭理这些讨厌的精灵,干脆蒙着薄薄的被子蛰伏起来。雨水很有耐心一遍又一遍得惊扰着梦,如同顽皮的小孩子们在戏弄一个乞丐,没有同情心。梦的乞丐在雨的惊扰下是否能安寝?
床的上方的那块瓦片破了一丝,是雨水的杰作。点点雨花轻盈而下,染湿了一点背面,如含苞的梅花楚楚动人,即将绽放 。梦依然在甜美中啜吸着糖,没有醒来的痕迹。淅沥雨珠生气得泫然落下,湿透了一大片背面,如一汪马尿在狞笑,掩盖了那朵绚烂的玉梅。梦,终于醒了!漏雨了!快起。
于是,一个盆叮叮当当得响着,安然端坐大床的中央。那盆从未有过如此的待遇,从来都是安放在地上叮叮当当,滑动圆圆的臀部。今日待遇提升,它开了荤一样很兴奋得敲着鼓着,那一声声悦耳动人的响声,绝不亚于高山流水,沙鸟声声的天籁。梦无奈得欣赏如此音乐,瞌睡的小眼皮在眨呀眨得睡在了盆一旁,小小双手抱着那沁人心房的圆冷,不觉又酣然了。小孩睡觉大于天,只要不是末日,必须得睡。瞌睡的大眼皮做不到这些,是无法酣睡,唯有端坐床棂凝望黑色的墙,心里一闪一闪得触动着暗。为何不电灯?灯是会亮的,大人不想去拉动开关,不要打扰灯的睡眠,离天明还有点儿远,让他们睡吧!自己熬一熬就能过去的。明日,明日去寻一个新的住所,哪儿保准不漏雨,里面也不是沼泽地。
新的地方是找到了,房租固然很贵!没有人打理的茅舍孓然一身 ,锁在烟雾里,忽近忽远,忽热忽凉。
美丽的四月,陌上花儿开,有人等你来!迷人的四月,瘦溪丰腴在浓雨中,鱼儿自然来!可人的四月,可曾知道,那些茅舍无法遮体的人们是如何苦雨的呢?藏匿于花苞里的细蕊是暂时不知道那雨的分量,当瓣儿撑开的那一刻,雨会惊醒自己的脊梁是不是足够硬。无需担忧,细蕊也能长大,茅舍的风景虽然悲怆,但能提炼一个人的忍耐的极限。他们的精神气儿不会被四月的雨淋湿,湿的是衣服的表面。
和我们同在的南美洲的祖鲁人似乎很 耐雨,那是一个多雨的热带雨林,没有公路延伸,也没有袅袅的浓烟,更没有发达的高压电线。他们钻木取火,攀爬在新石器时代,睡在荒芜的沼泽水面,他们几乎常年光着身子,在密林里穿行,脚下不是鞋而是扎肉的荆棘。这算得了什么?在健步如飞的蜿蜒里,他们用一杆长长的吹箭去袭击飞檐的猿猴;在多病的的化学之外,他们爬三十米高的云杉,在财富的边缘处他们从蜘蛛嘴里抢食。雨再大都不要紧,他们的皮肤是金属般的光泽,根本占不了一丝分毫的财富,可是健康是他们忠实的伴侣。
坚强的人!在雨里更能勇敢成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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