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豆傻不傻

黑色理想 2018年9月30日00:00:00黑色故事评论01812字阅读6分2秒

和昨天一样,和昨天的昨天一样,和昨天的昨天的昨天一样,总之,和每一个昨天一样,小豆的门在和每一个昨天一样的时间点被敲响,然后飘来和每一个昨天一样的声音,说着一样的话,“小豆,起床了哦,要上学了。”

于是,小豆重复着每一个昨天:起床,和姐姐爸爸妈妈一起吃早饭,和姐姐一起被爸爸送去上学,放学和姐姐一起被爸爸接回家,睡觉……一切仿佛都还是昨天,时间像是前进了,又倒退。

小豆是一个小学二年级的学生,今年七岁,和其他孩子一样,圆不溜秋的小脑袋上长着眼睛,鼻子,嘴巴,还有两只小耳朵。和其他孩子不一样的呢,是他的脑袋上附赠了一副有厚厚镜片的眼镜,加上脑袋比别人圆,眼睛比别人小,鼻子比别人塌,嘴巴比别人大,每个人看见他的第一想法就是,这孩子脑袋有问题吧。他自己呢,也从来不为自己辩解,只是低着小脑袋不说话,十足像个傻瓜。其实呢,爸爸带小豆去医院检查了,这孩子一切正常,身体还倍儿棒。爸爸低头看着这个傻乎乎的儿子,嘀咕道,“你是像谁啊,怎么就不像是我的儿子呢?”小豆深深地埋下脑袋,像是要把脑袋种进地里。

其实,我知道,小豆不傻,而且还很有才华。他会作诗,七岁的孩子会作诗,神奇吧。“小猫咪,你快跑,不要给人捉到。他们会扒光你的毛,架起来烤,最后把你扔掉。”这是小豆在学校里看见别的孩子追赶一只小猫时写的诗。说真的,我们七岁时,连诗是什么都不知道,最多就会唐诗三百首,会现代诗吗?所以啊,小豆还是个小诗人呢。可是啊,他的学习成绩太差,又没人知道他的诗,大家就都当他傻。

今天和昨天一样,小豆在学校门口又遇见了那个爱欺负他的胖子乎乎。“嘿,傻瓜,傻小豆,把书包给我背好咯。”乎乎学着电视里流氓的样子把书包扔给小豆。小豆熟练地接过书包,双手环抱在胸前,然后伸出中指轻轻地扶了下眼镜。

谁也没想到,这每天都发生的一幕,居然是一个转折。

还没走两步,小豆怀里的书包被一双胖乎乎的手一把夺走。不知是反射弧过长,还是脑袋因长期埋着不灵活,小豆过了很久才慢慢地把头抬起,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。被夺走的书包此时已静静地趴在乎乎那宽厚的背上。乎乎前面走着的是——姐姐。

乎乎是看见姐姐了才把书包拿走的,可是姐姐却没有要帮小豆出气的意思。径自走过了他们身边。

小豆知道,姐姐不喜欢他,因为他傻。其实啊,姐姐是瞧不起小豆懦弱。

小豆躺在床上,望着窗外的一棵树,“树儿树儿你快快长,鸟儿鸟儿你满天飞。”小豆想象着自己就是那天空的鸟儿,飞过树梢,飞过妈妈的发尾,飞过屋顶,飞过学校,飞过田野,飞到自己的小世界。想着想着,小豆真的飞进了自己的小世界——一片美丽的山野,开满了可爱的小花,满天的鸟,蝴蝶扑闪扑闪在和花儿嬉闹,小豆在花丛中笑。他真的在笑,安静的躺在床上,嘴角微微上翘。小豆睡着了。

天的蓝不见了,被一层黑色给遮盖了。

小豆从梦中醒来,眼睛像是给黑布蒙住了,什么也看不见,耳朵却在黑暗中清晰地展现它的力量。

“我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呢?被人欺负?开什么玩笑?我小时候可都是欺负别人呢。”爸爸的声音,像是想要故意压低,却又被胸口的一口气冲击而有种要爆破的感觉。

“我还有这样的弟弟呢。”姐姐口气中很明显的不屑。

“他还太小,我们给他时间让他慢慢长大吧。”温柔又无奈的声音,是妈妈。

“还小,三岁看到大,他都七岁了,还整天闷着个头,学习不好,还老给人欺负。说他不傻,我都不信。”

……

小豆不傻,他懂这些话的意义。

此时,无论谁看见这样的画面也许都会忍不住哭泣。黑黑的房间里,真的是很黑很黑,我们需要努力很努力才能依稀看见床上那小小的小小的一团。于是我们走近,走得很近很近。一个小人儿紧紧地紧紧地缩成一团,双眼圆睁,眼珠没有转动,一下也没有转,定定地望着窗外。泪水,是的,是泪水,不是泪珠,流了一脸,整张扁平的脸。一个小小的人儿躺在黑色里,画面定格在这里。

天亮了,鸟儿也在叽叽喳喳叫着。睡了一夜,它们醒来了。它们在满天飞。

小豆的门在和昨天一样的时间点被敲响,妈妈说着和昨天一样的话:“小豆,起床了哦,要上学了。”

可是,今天,小豆没有和昨天一样起床,没有和昨天一样和爸爸妈妈一起吃早饭,没有和昨天一样和姐姐一起被爸爸送去上学,没有和昨天一样放学和姐姐一起被爸爸接回家……

饭桌上,妈妈想起小豆还没起床。她推开小豆的门,里面没有小豆。“小豆,咦……”窗户开着,妈妈走到窗边,窗外躺着小豆。

小豆在那个很黑很黑的夜里,飞过了树梢,飞过了妈妈的发尾,飞过了屋顶,飞过了学校,飞过了田野,飞进了自己的小世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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